穿着枣红色绣八团花吉服褂的老夫人在中院门外遇见了安国公夫人。
下了轿子的老夫人,拄着拐杖同安国公夫人刚进赤叶院,便听见了这句话。
老夫人气得用拐杖在地上锤得哐哐响,中气十足地喝道:“吾看谁敢!”
“母亲?”安国公快走过来向老夫人见礼。
他心中却在想,老夫人是如何得了消息过来的。
安国公这么想着,黑沉的目光落在了搀扶着老夫人的安国公夫人,柳氏身上。
对上安国公的眼神,柳如镜的心就是一紧。
夫君这是以为,是她请老夫人来此的吗?
“母亲!”容三夫人看见老夫人来此后,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。
她快步来到老夫人跟前,扶着老夫人另外一条胳膊,红着眼睛哀求:“母亲救救洪儿吧,洪儿又发病了,国公爷非要将洪儿送去京兆府!”
来的路上,老夫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,如今到了赤叶院,再瞧见那窗开的书阁大门,和跪在地上的容洪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
难怪,她会遇见从府外来的大夫。
安国公也瞧见了大夫:“夫人,你先同大夫去瞧瞧那小丫头的情况,先将人救下来。”
他对着柳如镜使眼色。
安国公看得很清楚,珠儿想活,她不会轻易死的。
可若让容三夫人的人经手这件事,恐怕珠儿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柳如镜在心里微松了口气:“夫君放心,妾身定不辱命。”
“大夫,请随我来。”
大夫从进来赤叶院就觉得不舒服,这院子的血腥味儿特别的浓郁,好多地方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。
直到他看见那躺在床上满身血污无声无息的珠儿时,大夫才知刚才的感觉从何而来。
柳如镜惊得用手捂住了嘴巴,她眼圈泛红,哽咽劝说大夫:“大夫,莫要再去想男女大防世俗伦理,此时,保命最重要。”
大夫颔首,心情沉重地上前。
院外,老夫人挡在容洪身前,冷着脸看安国公。
“你自从成了安国公后,成日里忙碌公务,何时顾过家?顾过老身?”
老夫人言辞间全是抱怨:“洪儿不过是生病了,你不说帮找名医看诊,只想着将他送京兆尹下大狱,你是想要他去死吗?”
“容家乃簪缨世家,钧儿和许多边关将士,日夜不休眠,为的,不就是护着城门之内的百姓们?”
“母亲和容嵩媳妇儿口中不当回事的丫头,那也是有爹娘生养的,是钧儿和将士们,要护着的万万人之一!”
安国公毫不退让:“洪儿枉顾人命,若他的双手沾染了许多无辜之人的血,那他以死谢罪,也是应当。”
“你!”老夫人差点被气得仰倒。
容三夫人在旁边搀扶着老夫人,眼泪止不住地流:“母亲,大哥,妾身只有洪儿这一个孩子,洪儿已经得了这么个病儿,其实他就算伤了人,也会将人医好的,他真的没有罔顾人命呐!”
老夫人也跟着哀嚎:“老了,儿子当了国公爷就不将老母亲放在眼中了啊!”
老夫人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,娶的继室,并非大户人家的女子。当年,老侯爷出征受伤,是被老夫人救下来的。
老侯爷将老夫人带回来的时候,伤透了五年操持侯府的侯夫人的心。
但因为是救命之恩,侯夫人再伤心,也没有太过为难老夫人,将人安置在府中。
后来,府医检查出来老夫人怀了身孕,侯夫人做主纳了老夫人当妾,回屋里后就病倒了。
这一病,就再也没有好过。
也未曾留下一儿半女。
安国公和容嵩都是老夫人所出,但安国公小时候是老侯爷亲自教养的。
容嵩和安国公相差近十岁,老夫人因为长子经常跟着老侯爷上战场的缘故,对容嵩的一切都很上心。
所以一直以来,老夫人都很偏心容嵩。
容洪是容嵩的老来子,更是被娇宠得没边了。
只是容洪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,不管长辈们对他如何放纵,他都克己慎行,守心明性,安国公也是因为这一点,才对容洪上了心,为他找先生,亲自教授他武艺。
容洪对上阵杀敌不感兴趣,老夫人身体不好,他以想要学医将老夫人医好为缘由,为自己寻了一条新的未来路。
安国公从未想过,容洪学医,是为虐待残害这些无依无靠少女时,如何让她们不丧命,如何将她们从死门关救回,再复而施虐。
看着这些人毫无底线的维护容洪,安国公气得抽出了腰间软剑。
“送去京兆府去查,还是本国公当场了结他,你们选吧!”
肃杀之气震慑住了蛮不讲理的老夫人,老夫人的哀嚎声哽在了喉咙里,不上不下。
容洪叹了口气:“大伯,是侄儿的错,侄儿甘愿去京兆府受审,领罚,受刑,不管能不能活着回来,侄儿对大伯父都无怨言,还望大伯父能在侄儿命大归来时,给侄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
安国公这才收了软剑,本想将人绑起来扭送到京兆府,可容洪非常配合,他也就歇了这个心思。
以防突生变故,安国公决定亲自将容洪送到京兆府。
“洪儿啊……”
“我的洪儿,都怪娘,没有照顾好你,让你染上了这样的怪病啊,洪儿你放心,你若真的被害了命,黄泉路上莫要着急向前走,等等娘,娘会来寻你,同你并行的!”
容三夫人哭得几欲昏厥。
老夫人也哭得眼前阵阵发黑,丫鬟婆子在旁边护着这个又劝那个,赤叶院乱作一团。
安国公府闹腾了这么久,偏偏没有传出动静来。
安国公乘坐马车将容洪送去的京兆府,将人亲自交到京兆府尹崔大人手中。
百姓们不清楚,可盯着安国公府的那些人,已经将探知到的消息,送至各自主子手里。
宫里。
厢竹被如意请到了景仁宫。
赵烨也想知道双芸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,跟着一同来了景仁宫。
没想到太子和太子妃也在。
赵烨和厢竹得了皇后令进去以后,太子便将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。
听完珠儿的惨状,皇后气得攥紧宝座扶手,斥了句:“简直牲畜不如!”